阻击“爱滋”(三)云南有个“关爱家园”
见到老米的时候,他正在组织关爱家园的艾滋病学员刨地准备种菜。老米是最早到关爱家园的艾滋病感染者,从去年开始负责管理学员的劳动和生活。老米的工作相当于组长,比其他学员更辛苦一些,但是老米干得游刃有余,而且乐此不疲。老米告诉我们,在来到关爱家园之前,他也当过组长,但是那个组长当得不光彩。
老米的家乡在澜沧县的农村,平时除了干点儿农活整天无所事事,在这个离缅甸金三角不太远的边境村庄里,吸毒泛滥,村里大约有四分之一的村民都有过吸毒的经历,20岁的时候老米也染上了毒瘾,差不多每天都要吸10元钱的毒品,而家里的庄稼一年的收入才不过三四百元,哪里弄钱呢?老米想到了偷,还组织了几个小兄弟打起了村边公路的主意。
说起老米的盗窃团伙,当时处理此案的东莨乡派出所民警们都心有余悸。因为无论公路上的车停着还是开着,车上的东西是否值钱,老米他们都照单全偷。一时间澜沧的山区公路,成为司机们最不愿走的地方。
老米的盗窃团伙,因为专门爬车盗窃,被当地老百姓称为“飞虎队”。而他们也成为了公安严厉打击和抓捕的对象。就是在这次联合抓捕行动中,老米被公安民警送到了戒毒所,而就是在戒毒所,老米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
老米感到恐惧的并不仅仅是艾滋病带来的死亡威胁,他告诉我们村子里曾经有个人感染了艾滋病,所有的村民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走,从此在村子里这个人没有朋友,被孤立,最后被迫离开了村子。老米怕自己也会有这样的遭遇。
老米所在的村子因为吸毒人员众多,当地政府安排村民就地戒毒,实行村民戒毒不离村,不离户,不离农业。老米隐藏了自己是艾滋病感染者的身份,回到了村子埋头干农活,但是不久他是艾滋病感染者的情况还是被大家知道,大家也开始纷纷疏远老米。直到有一天,那个被迫离开村子的艾滋病患者回村探亲,老米才知道关爱家园的存在,戒毒期满他主动找到了关爱家园,希望能在这里生活。
2004年的春天,像老米一样被艾滋病宣判了死刑的人听说了一个叫关爱家园的地方。据说在那里他们可以衣食无忧,他们可以不被歧视,他们甚至可以暂时忘却生死。于是老米他们自愿开始向这个地方汇集。关爱家园是由政府资助、专门关爱、帮助艾滋病人的民间组织。关爱家园规定所有到这里来的艾滋病人都是自愿来这里的,想走的时候也可以走,但是大部分自愿来到关爱家园寻求帮助的艾滋病人都不愿意再离开这里。
长脚四年前自愿来到了关爱家园,和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兄弟。四年来他从没有主动离开过这儿,他告诉我们触动他这样做的是他的一个兄弟。长脚说的小弟和长脚同村,是儿时的玩伴,因为村里太穷,他们就一起跑到缅甸合伙做生意,没想到还真做成了。长脚他们一天就挣到了在村子里十年才能挣到钱,他们开始寻欢作乐,寻找刺激,把很容易挣来的钱挥霍掉。除了自己吸,他们还贩卖少量毒品。几年前他们被公安机关抓获,在强制戒毒所,长脚和他的小弟一起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
离开戒毒所,长脚来到了关爱家园,他的小弟回到了家乡。这是澜沧县的一个边境小村,村子往南200米就是国境线。村子有些房屋已经漏了,村民管它叫望月房,因为晴天的晚上,可以通过房顶看到星星和月亮。我们了解到村子里还没通自来水,出去打水来回要走上一个小时。村子里没有电,每天晚上只能点这样的煤油灯借光。村子很贫穷,但是依然有许多人吸毒。小弟的家里没有钱给小弟买药控制病情,小弟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复吸上了毒品,不久以后,长脚就听到了来自小弟的噩耗。
在关爱家园的四年里,长脚几次病得自己都觉着不行了,但是每一次关爱家园都没有放弃他。关爱家园把长脚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而长脚从此也开始帮助别人。和他同屋的男孩叫晓勇,不仅是艾滋病人也是精神分裂症病人,在来到关爱家园之前也经常情绪失控,甚至对其他无辜的人造成着伤害。
自从晓勇被确诊感染了艾滋病以后,精神就经常出现恍惚的情况,而晓勇的家就挨着一个学校,晓勇的母亲担心晓勇会伤及无辜,在痛苦的抉择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儿子关在笼子里。晓勇变得沉默寡言,但是只要有机会逃出笼子就会揪住母亲的头发又打又踢,然后就跑。
13年,晓勇的母亲守着笼子里的儿子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怕他出事,怕他再伤害无辜,在一次从晓勇手里夺菜刀的时候,菜刀不仅划破了晓勇的手也划破了晓勇母亲的手,不久以后晓勇母亲也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邻居屡次要求他们一家搬走,这让小勇的母亲对丈夫婆婆万分歉疚。她打算自己带着儿子远走。晓勇被送到关爱家园的时候,情绪仍然经常失控。
看到晓勇,长脚就想到了死去的小弟,他主动要求跟晓勇住一屋,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每天吃饭的时候给晓勇打饭,有空的时候跟晓勇聊天,晓勇发病的时候寸步不离。现在在关爱家园,晓勇只听长脚的话,在经过一段时间治疗以后,晓勇的精神面貌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虽然目前中国成人艾滋病感染率不到总人口的0.1%,处于低流行态势,但由于人口基数大,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数量已居亚洲第2位,全球第14位,中国目前艾滋病疫情仍然十分严峻。从艾滋病传播和流行的规律看,中国艾滋病疫情已经处在由高危人群向普通人群大面积扩散的临界点,防治工作尤为关键。特别是像云南省这样以吸毒人员为主的艾滋病高发区,禁毒防艾工作一直是重点和难点。普洱市每年投入600万元用于艾滋病预防,而关爱家园关于艾滋病高危人群防控模式的探索也是云南省艾滋病防控工作的重要内容。在关爱家园里有200多名因吸毒感染艾滋病的学员,那么怎么才能够有效地控制这些艾滋病人不再对社会造成危害呢?
在关爱家园,我们看到这里的生活条件相当不错。每两个人一个房间,吃的是学员自己种的菜、养的猪,平时除了干一些自给自足的轻体力劳动以外,关爱家园里还给配备了影碟机、卡拉OK 、架子鼓,台球桌,麻将桌等等娱乐设施,学员有病的时候马上被带到医院走绿色通道看病,抗艾滋病的药物也是免费发放的。这样的条件吸引了许多艾滋病人愿意在这里生活。但是关爱家园的负责人仍然对能否有效地管理好这些人有些担心。
来到这里的许多人过去在社会上遭过白眼和歧视,许多人对社会还有不满的心理,如果他们不能够安心踏实地留在关爱家园,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么如何才能让这些艾滋病人自觉自愿留下呢?
云南省普洱市是世界七大毒品黄金通道之一,靠近边境地区的农村吸毒人员众多,不少人在强制戒毒以后,受环境影响,依然会复吸毒品。尽管国家耗巨资为艾滋病患者提供免费的抗病毒药物,但是这些吸毒人员连吃饭都上顿不顾下顿,更无法保证按时领药,按时吃药,而在关爱家园里,他们将永远远离毒品,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能够正常按时吃药,延续他们的生命,这对所有来这里的艾滋病患者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其次,他们在关爱家园里,心理上也将会逐渐发生变化。心里找到了归宿感,他们就能够消除焦虑,冷静和理性地看待自己,看待社会和他们的未来。
目前在全国许多地、市都分别建立了救助艾滋病人的关爱家园,都在以不同的模式关心和帮助艾滋病人,其实艾滋病人更希望得到的关爱,来自于社会的宽容,随着大家对禁毒、防艾知识的越来越了解,对艾滋病人给与越来越多的理解,让社会更加包容他们,让他们在社会中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我们的社会也将更进步更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