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讲故事》编导王姝陈旭东——见证北川

　　见证北川

　　5月12日下午，沈阳下了一阵大雨。

　　安静的办公室里，有个同事惊呼：“四川地震了！听说挺厉害的。”我马上想到了在成都电视台工作的一位好友。不断地打她的电话，接不通。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袭来。

　　紧接着，是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和迅速开始的电视直播。不安变成了担忧，甚至有些恐惧。出乎意料的伤亡数字揪着人心不断地上升，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世界：这是大灾，或许这会是唐山大地震30年之后的又一次重演！唐山大地震时，我尚未出生；现在，我的职业角色是个记者。

　　晚上六点多，成都的好友传来消息。地震发生后四个小时，她正在制作自己突击发回的第一个报道。作为同行，我很佩服他们迅速反应的能力。在这个时候，记者们的每一根神经都应该是紧绷的，无论作为深感同胞切肤之痛的中国人，还是应该忠实执行职业操守的记者，我们都渴望，到前线，到灾区，把在那里顽强生存和与厄运抗争的人们的信息，传达给我们的观众。

　　5月19日上午，我们已经身在此次汶川大地震中受灾最严重的北川县城。

　　早上从成都出发的时候，早已心情沉重的我们更是无言。仅仅一个多月以前，我们还在这座温暖闲适的城市采访。再来之时，恬静不再。一路上，我们眼睛里满是忙碌的志愿者，耳边不断响起的是电台的寻亲启示，高速公路上奔跑着各种救援车队，本来悬挂着旅游信息的广告牌大部分都更换成了“团结、加油”的标语。本已无言的我们在几个小时的急行军路程中又振奋起来：原来我们预想的会在采访中出现的残垣断壁的画面肯定会出现，但这些在危机中无畏吐露的坚强和勇敢却进一步明确了我们此次采访的目标。

　　这一天，是北川县城对外封锁前的最后一天，进入县城的路径比我们想象的要通畅一些。但是，当我们亲眼所见从山上滚落的巨大石块和被严重毁损的民房，这种震撼是通过网络和电视所无法体验的。我的感觉是，老天爷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为什么当他经过这里的时候，把他看到的一切都撕碎了？！我们备足了带子，任务就是把沿途的所见所闻真实完整地记录下来。可当我拿起胸麦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采访之前，我无数次地警告自己要冷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事后，我们回放素材的时候，我还是听到自己在开机时连续三次的悲叹“天哪”！

　　但是我们还是在寻找希望，在正视灾难的同时，寻找希望！

　　初进县城，我们就看到了央视的张泉灵和报道组，他们在等待一处探测出生命迹象的现场出现奇迹。因为被告知时间有限，我们只好向县城深处进发。巨石压断的汽车，飘扬着美丽窗帘的民宅、计划“5.17”电信日开业的手机店的广告招牌……无法想象，一个生机勃勃的县城在无比正常的生活状态中被无比惨烈的灾难瞬间覆灭。然后，一切归于沉寂。但是活动的影像在哪里，是什么？我们在积极地记录和寻找。

　　5月19号，救援工作没有结束，防疫和消杀工作早已开始，原住民还在抓紧时间寻找亲人和抢救财产，志愿者们也在尽最大努力帮助幸存者在相对稳定的暂住点安顿下来……有人说北川是座死城，我不认同。这些忙碌得有些悲壮的人们，还是在天灾的残迹里努力刻画自己的足迹。作为记者，我们记录了这些影像，在磁带上，在心里。

　　匆忙地离开了北川县城，我们最初看到的拯救生命的现场还是忙碌依旧，祈祷着他们能有好的消息。在回来的路上，还有一位欧洲图片社的记者搭乘我们的车，这个有礼貌的美国人一直在赞叹中国的坦诚和人民的坚强。他说，在这样的灾区，中国政府还能对外国媒体开放，这种进步是在美国也不能达到的。我们还聊起了华盛顿邮报的一篇不实报道，这个老外还用英语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他们的“国骂”，并郑重地跟我们保证：会把他在灾区看到的一切真实地报道出去。他下车的时候，我们互道祝福。也许，互相都不知道姓名的我们永不可能再见，但这绝对是一段在灾难中的温情回忆。

　　在此后八天的时间里，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奔波在采访地点和成都之间，白天采访，晚上写稿和编辑。深夜时分，我们总会责怪自己不够坚强和冷静：面对仍在坚持寻找亲人的灾民时我们流过泪，看到寻亲布告栏里的一张张可爱的孩子的笑脸时我们流过泪，在与截肢后仍计划高考的少年交谈时我们流过泪，当看到一无所有的群众在救助点平静有序甚至有些谦让地领取食品时我们流过泪，当我们把随身携带的药品送给古稀的老人，他们向我们鞠躬致谢时，我们更是无法自已……除了象他们一样坚强，我们无以向他们致敬！

　　就在今天下午，交上了节目的播出带，我走路回家。一路上，我看见人们归家时的匆匆身影，雨后的空气中有泥土的清香，伴随而来的声音是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和接她的妈妈要新的作业本。以前这些情景每天都反复地出现，我熟视无睹。可在这个阴雨的午后，他们却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幸福感和无法遏制的流泪的冲动。说实话，在这次报道中，我们增加了很多实战的经验，这是职业生涯中非常值得记录的一笔。但对我们来说，更真实的人生经历是：学会了感受坚强，珍惜幸福，不再苛责和埋怨，要用有限的生命去善待我们所爱的和爱我们的所有人。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辽宁卫视正在播放我们制作的这期节目。当看到节目的最后一个画面逐渐隐黑的时候，我的泪水终于可以恣意地流淌。

　　《王刚讲故事》编导 王姝 陈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