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琦：拿什么拯救　癌变长江

章琦痛心养他成人的长江变坏了。而他56年人生，是鱼虾鳖蟹、游水踏浪恩赐他灵光头脑、健康体魄。当他身处北国时，尤其感恩长江水土能使他异地生息十六载。中国人视黄河母亲，长江父亲。父亲变“坏”到什么程度？章琦经历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亲戚在黑褐颜色、酱油般黏稠的河里钓鱼，一股股腐臭味。章琦诧异“能吃吗？”亲戚平静对答：“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后补充：“你吃的不也是这样的鱼，只不过你没看见鱼从哪儿来的就是了。”

另一现象再令章琦“下一跳”。鳞次栉比的企业家别墅紧邻臭水沟，异味扑鼻。章琦对企业家直言“居住环境不好”。企业家说“种点花草就是了”。章琦果见他们阳台上姹紫嫣红。他们环保意识，章琦遗憾“还停留在表层的点缀上”。如此意识，连自己健康都漠视的人怎会尊重他人生命。

最令章琦心跳剧烈的是，该市领导不无豪情地向他介绍他们的大手笔。2003年GDP目标100亿元，2004年200亿元。章琦问什么企业能使GDP翻番？“钢铁厂、化工厂、造纸厂、造船厂、拆船厂……60公里开发区沿江一字排开。沿江建厂理由“长江运输成本低、排污方便”。章琦由此推算“污染也会翻番”。他求证推算“怎么排污？”“直排呀。”再问：“那么多污水，长江怎么受得了？中下游的人喝什么？”官员轻松作答：“没事，长江水大，一冲就进东海了。”多年来，人们意识中，直排长江天经地义。

章琦有意识地看了几个工厂，邻近河水无一例外发黑发臭，而长江势必成藏污纳垢之地。“官员跟长江要GDP，商家跟长江要利润，百姓跟长江要生存。”其果，章琦预测“比吃不上刀鱼还要坏。”

10月，章琦二回家乡。他的三个亲友因食道癌、胃癌去世。亲友家人皆怪“命不好”，章琦敏感意识“水不好”。乡邻笑他“奇谈怪论”。

长江到底污染到什么程度？对人健康损害有多严重？章琦没底。但他的知识及发展研究院职能让他意识“长江问题不可忽视。”长江孕育华夏五千年文明。1万亿立方米总量流经18省、市、自治区。长江养育4亿人，南水北调后便是8亿人。长江沿岸GDP占全国总量54%。长江是中国资源带、经济带、产业带。研究院职能之一为各级政府提供重大问题研究与重大决策咨询服务。章琦查阅长江资料后，看到的仅是长江局部污染的他“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2004年1月19日，他在《中国环境报》撰文《长江在呼唤———救救母亲河》。

4月9日，章琦召开“保护长江”座谈会，旨亲听专家论证长江之危。会上，他发现两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对长江感情之深、忧思之切、呼吁之烈、治理之志，其赤子情怀溢于言表。一是全国政协委员、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河口海岸国家重点实验室学科带头人陆健健，一是澳籍华人科学家刘光钊。

陆健健以数字显示污染程度：“污水年均排放量256亿吨，一秒钟30亿吨，占全国40％以上。污染物为工业污水、农药、化肥、生活污水，其90%未经处理直排江中。长江干流60%水体遭遇不同程度污染，危及沿江500多城市饮用水。长江上游地区森林覆盖率曾达到60%至80%，眼下却是5%至7%，因此每年流入长江泥沙24亿吨。由此，源头出现沙漠化及断流。长江污染还殃及近海。2003年出现赤潮近40次，赤潮导致‘氧亏’，进而影响渔业资源及品质。水生生态系统濒于崩溃。1985年，我在长江口观测到126种底栖动物，1998年56种，2002年52种。血吸虫卷土重来。2003年，仅湖南省就有6000多人丧失劳动力依靠国家救济。”

陆健健以科学家态度强调“我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所有数字有根有据。”

刘光钊身怀“报答太湖养育之恩”之心，拯救中国水14年。1200多条河流，其治理之艰，章琦形容“痛心疾首”“身心俱疲”。“黄河脏了，长江可以救黄河，长江完了，拿什么救长江？”此话支撑刘光钊至今做着拯救之梦。日后，他支持“保护长江万里行”60万元。此义举，亦是赚吆喝，唤醒绿色觉悟的吆喝。

该座谈会促成章琦策划———“保护长江万里行”。该策划受院长艾丰（原经济日报总编辑）曾策划的“中国质量万里行”启发。延至今日的质量万里行多少制约了衣食住行的假冒伪劣，启蒙了企业以品牌和信誉求生存理念。

曾做过记者的章琦深谙舆论先行之道。他意识拯救长江的零星文字是毛毛雨，只有倾盆大雨才能冲洗长江之污。倾盆大雨是一支由官员、专家、记者组成的“保护长江万里行”考察队伍。章琦欲以“行万里路、听万人言、立万字书”达到“唤万人心”。以使救我长江吼声上通下达。

4月28日，联合国第12届可持续发展国际首脑

峰会在纽约召开。主题“水·城市卫生·人居环境”。章琦发言5分钟《中华民族奋起保卫长江，为世界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章琦跻身此会，是寄希望世界参与保护与清洗。他强调“长江不仅是中国的，还是世界的。”

5月1日，章琦从纽约回沪飞机上，善诗的他吟出《永恒的长江》“……长江如今在呼喊，救救母亲不容缓。江水污染鱼虾稀，生态破坏难回返。责任化作千钧力，道义铸就铁臂肩。”该诗针对筹资不顺而作。现实令章琦寒心。“‘保护长江万里行’人人说好，一说出钱都不吱声了。”章琦看准一靠污染长江起家的知名企业。他以己之心推他之腹“保护长江，你先走一步，算是向长江赎罪吧！”该企业家理直气壮：“保护长江是国家的事，不该企业拿钱。”发水难财却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者。章琦屡屡遭遇“普遍缺乏忧患意识，普遍麻木不仁。”其间，阻挠无数，包括院内职工，理由大同小异。作为民间机构的研究院牵头搞此事，一名不正言不顺，二赔本还赚不到吆喝。甚至有说法“万里行是给国家添乱、给中国抹黑。”章琦收到一传真，分析按兵不动之六大理由。阅毕，他郁闷心境再添沉重“有理有力有节，就是无责。”

两个月，章琦寝食难安。“就是头拱地，也要筹到钱。”他做好了抵押房产准备。

宝钢、武钢、鞍钢、刘光钊的拔刀相助使考察团于10月10日从长江上游宜宾启程。

出发前，章琦领职工对国旗宣誓“我们愿把保护长江作为毕生事业，决不会在困难面前退缩，决不会以此谋取不正当利益。长江存亡，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