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琦：拿什么拯救　癌变长江

“看水面、看水质、看污水处理。”考察团三大看点。

15天，章琦用“触目惊心”形容眼中所见“一个巨大的流动的垃圾场。”长江沿线耗能耗水的石化产业、钢铁产业

一字排开。其产生的废渣、废水、废气贯穿全流域。上游是“一江黄水向东流”，下游是“一江浊水向东流”。如三峡库区生活垃圾总量380万吨，工业垃圾超过3000万吨。逢汛期，垃圾随暴雨、洪水沿江而下，形成五颜六色垃圾带，“在江面上漂得一塌糊涂。”白色泡沫塑料、绿色蓝藻、化工厂红水、造纸厂黑水……4米高垃圾山，人站其上不会没顶。垃圾中甚至有死牛死羊死人。长江浮尸一年超300具。其因之一，江边浅埋。死亡牲畜一江抛，代代承袭传统，不要的东西全部水葬。重庆万州长江清漂队，平均每天打捞垃圾40吨。

比较而言，嘉陵江对比“蜡染蜡黄的长江”算是蓝的。在重庆，两江交汇处黄蓝分明。章琦与重庆一出租车司机聊长江，司机坦告“前几年把脚伸到水里还看得见，现在看不见了。”

长江有水上运营船舶21万艘，年排放含油废水、生活污水3.6亿吨，生活垃圾7.5吨。船舶用油基本是柴油、机油。废油倾江，天经地义。

沿岸没有自然的生态湿地，没有一条野生鱼。

西湖、玄武湖、东湖等均富营养化。

原有4大渔场还剩一个，舟山渔场也危机丛生。

在岳阳君山草丛里，丁螺成群结队。汉江—江阴段疫水明显。

长江平时是3级水，枯水期是4级水，4级水不能饮用。有长江支流是5级水。

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低级错误比比皆是。此岸排污，彼岸取水。自来水厂旁边堆放垃圾山。排污口、码头、饮用水犬牙交错，无序布局相互制约。长江干流沿岸共有取水口500个，目前遭受不同程度污染，部分取水口伸进江心。若放任自流，江心有染，取水口伸向哪儿？

长江污水排放总量远远超过黄河、淮河，但由于水量大、自净能力强，掩盖了污染严重性。因此，人们绿色觉悟迟迟未醒。某年，朱镕基在长江上实事求是点明“这是长江吗，分明是黄江嘛。”但黄江并未因总理意志改变颜色。

章琦透过腐败长江看本质。造成腐败之江的一是无知百姓、一是腐败官商。重庆一家农药厂，专家问厂长处理百分比，他信誓旦旦“百分百”，专家执意看报表，后戳穿他：“你根本没处理百分百的能力。”厂长沉默。某工厂自作聪明，污水处理设上下两根管，上面是应付检查的装饰品，下面是排污管。有民谣讽刺另一自欺欺人的聪明之举“放清水是信号，上级检查快来到。”

沿江351座污水处理厂，绝大多数因缺乏资金或网管滞后而闲置。相当数量污水处理厂心理趋同“我花很多钱治污，对岸的、隔壁的都不治污，我不污染，白不污染。”陆健健倒是在某市看到一先进的污水处理设备。该厂实话实说，仅治理5%，就花了4.4亿元，95%便作为一般性处理了。先进处理，1千吨需300元，一般性处理60元。

腐败之二———猫鼠游戏。鼠进贡后，猫看鼠犯法。某厂污染排放超标，环保局取证花费50万元，此费用远远超过处罚额度。环保局再遇此事，双方默契，左手交钱，右手排污。猫鼠居然结成污染长江共同体，前提是违法成本低、守法执法成本高。致使环保局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根子在《水环境保护法》严重滞后。最多罚10万元额度，不能有效遏制违法企业偷排、漏排、超标排放。利益驱动，其瞒和骗到了无顾老百姓死活程度。

腐败之三，某市花数亿元建了污水处理厂。该设备被专家鉴定“万国牌”。其黑色交易自然使拼凑装置无法运行，惟一功能应付检查。“做表面文章，做花样文章”，章琦痛心触目惊心的不仅是水污染，更是心污染。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思卿就此一针见血：“形式主义糊弄官僚主义，官僚主义主张形式主义，最后是害国害民害自己。”

忧患意识普遍缺位是长江最大敌人———大多数企业停留在要温饱不要环保思路上。大多数官员行走在先污染后治理错路上。若走正道，前提是要国家投入，不投入或投入不够，那只能对不起长江了。章琦引申一步“还对不起自己身体呀。”事实上，重庆万县、江中某些父母官清楚长江是垃圾江，早将家属安置重庆，自己则喝瓶装水。

陆健健一路看下来，“更糟糕的数据变化”让他忧心如焚。“水生生态系统水载量严重下降改变了关键种、优势种、洄游种，五六年内，长江水系生态将全面崩溃。”陆健健以早期癌症病人作比长江，“如不及时治理，很快发展成中晚期。”届时，关停并转沿江企业为时晚矣；届时，死水一条的长江只有景观功能，而无利用价值。

10月28日，研究院将调研报告上书国务院《保护长江万里行，落实科学发展观》。“我国经济发展现走进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不协调、难循环、低产出、低效益怪圈。消耗了世界1/4钢铁，1/3煤炭，1/2水泥才造就出世界1/30GDP。如此资源成本造成长江上游严重水土流失，中游生态脆弱，下游污染惊人。长江现存六大危机：一、森林覆盖严重下降；二、枯水期不断延长，以致引发产业危机；三、水质严重恶化，以致危及城市饮用水，癌症肆虐沿江城乡；四、物种受到威胁，珍稀水生物濒临灭绝；五、固体废物污染水质，威胁水闸与电厂；六、湿地面积日益缩减，水的自洁功能日益丧失。”

一次万里行，发起、见证、呐喊者章琦定位自己“报晓鸡”，“撞钟人”，旨警告大家：“鬼子进村了，快行动起来，否则来不及了。”最近，咸潮入江，章琦认为“真真是鬼子进村了，说明长江功能已退化。”

俗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眼下长江陷入一方人害一方水土，一方水土害一方人的恶性循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千古训诫。科学发展观扬载抑覆。否则，还要吞噬多少人健康与生命？2008年，长江以怎样水质，中国以怎样生态迎接奥运？